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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的个性

1999-02-03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照说我是历史科班出身,应该爱读历史书,但上个年代我上本科时,情况恰恰相反:博览群书,就是除了历史书。当时,这种困惑是我的那帮同学都有的。过了好长时间,等我自己也开始写历史书时,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,那时的历史书写得不好看,缺乏个性。

所幸今天这种令人沮丧的局面已经大有改善,相当一批历史书写得越来越好看了。偶然翻阅新编的中学历史教科书,我就感叹现在的小家伙们比我们那代人要幸福得多,恨不得减二十岁回到中学的课堂里去。可以想见,很多历史著作就更好看了。去年6月,我就一鼓作气读完了一部叫《二十世纪英国》(钱乘旦等著,商务印书馆(香港)1997年)的历史书,连世界杯足球赛都被我撂到一边了。对这部500多页的历史书,我所以如此投入,道理很简单:因为它好看。它是一部充满个性的历史著作。

历史著述必须恪守真实,但这和追求个性并不矛盾。写历史是求真的,也是求善的,优秀的史家不仅需要科学的求实精神,更需要充满个性的历史良知和识见,由此便自然形成历史著述的个性。个性化的史著就像血肉丰满的人一样。否则,我们就会看到充满条条框框、千篇一律、味同嚼蜡乃至抄袭雷同、以讹传讹的东西,这显然会败坏历史学科的学风,窒息历史的生命。而过去许多历史书不好看的关键就在这里。

《二十世纪英国》的丰富个性是从多方面表现出来的。首先,它是一部信得过的历史书。作为一部外国史,本书作者引证了大量的历史文献和研究著作,因而全书持之有据,言之成理,真实可信。为了描述20世纪英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,作者还运用了丰富的统计资料,通过大量数据和图表作出有力、形象的说明。根据我的统计,经济部分有13个图表,社会部分更达19个之多。旁证博引,保证了叙述的基本客观和公正,使二十世纪的英国更加全面系统,生动感人。

本书体例上也有新颖、独到之处。它可以说是20世纪英国的断代史,但作者并没有按照一般断代史的体例来写,根据时间顺序展开。全书把20世纪英国的历史分为政治、经济、社会、帝国与联邦、外交、思想与文化等6个方面,分别加以叙述。这种体例能够把各方面的变化表现得更有条理,它分而为专题,合而为20世纪英国的一幅完整画卷。同时,这种体例安排也体现了作者对整体史的把握和取舍,均衡而又突出重点。当然这种体例处理不妥,也会造成重复,削弱整体历史叙事的力量。

在这世纪之交的历史时刻,对20世纪进行回顾、总结和反思已经显得相当重要了。而本书正是作者把20世纪英国作为一个整体,对它加以回顾和梳理、概括和思考的结果。作者认为,“20世纪是英国衰落的世纪”,但同时指出,它发展的大方向是应该加以肯定的,“进步是英国历史的主流”。在20世纪,它继承了19世纪开始的民主进程,完成了民主化改造;它基本上克服了工业化的后遗症,通过对私有财产的再分配,解决了贫困问题,建成了福利国家;它基本上采取了务实的外交政策,把英帝国转变成了英联邦,最大限度地维持了它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。对英国的衰落这个问题,作者认为,因素是多方面的,但无论如何,在20世纪,英国的衰落是“相对的衰落”,是因为那些较大、潜在力量更雄厚的国家赶上并超过了它所造成的,“从绝对发展的角度来看,英国在这一百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”。作者提请大家首先应该注意“英国本身太小这样一个事实”,因此,对英国的衰落,“很难将它引伸为某种衰落的共同规律”。

不过作者又认为,在很大程度上,20世纪英国的经历是具有普遍意义的。如同英国近代工业化历程相当大的普遍性一样,20世纪英国对世界来说,是“一部生动的教科书”,是“现代社会的一个缩影”,它必然会让我们对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产生更为深刻的理解。

80、90年代以来,英国进入了一个新的、广泛的经济、政治和社会变革时期。对于它们的渊源和头绪,《二十世纪英国》都有所交待和揭示,它的许多观点都是富于启示性的。比如作者在探讨英国衰落的经济因素时,认为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结构调整的失败是最主要原因,“英国经济在失去原有优势的同时,未能建立新的优势”。又如对冷战结束后英国的外交困境,作者认为这是由于面对新的国际形势,英国“还没有形成一种新的,清晰的思路,没有制定出类似于二次大战后‘三环外交’那种的外交指导原则”的后果。联系当前英国的实际情况,这些观点发人深思。

一部历史书要写得好看,还应具备一个重要条件,即文字要好,行文要准确、顺畅、洗炼。对于外国史著作,不妨把严复老先生的翻译标准“信”、“达”、“雅”照搬过来。倘若这样高标准严要求,过去的一些历史著作实在是太不讲究了,就像一个人纵有满腹经纶,却是破衣烂衫上不了台面,造成文字粗劣的因素很多,但由此读者是有理由不看历史书的,可看的书多着呢。至于《二十世纪英国》,在这方面我也乐意为它说几句好话,它的文字是准确、干净而生动的,通俗易懂,深入浅出,把学术的深度和可读性有机地结合,融汇在一起,尽管还可以更统一、更有个性一些。我以为,真正有个性的文字才称得上是好的文字。

丘吉尔先生有言:创造历史的最好方法是写历史。话是这么说,大多数史家都不存这种奢望。然而对于后人来说,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史家之手得以承传的,历史又是充满个性的,因此写出历史的个性不仅是史家的荣幸,更是史家的责任。在这方面,《二十世纪英国》的写作是有益的,也是比较成功的。看来,今后让历史书写得更好看倒不会是一种奢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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